四月末尾，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，地点在长河公园。
蜿蜒至天际的长河将整个公园划成了两半，我们走在南端。太阳高照，却并不刺眼，长河与其上的白桥、茂盛的树木、尚未凋谢的迎春花，都在发亮。
我退到班级队伍的最后面，隐约可以看见王志天——我之前的一个朋友——和高个子那群人在前方第二个班级的队伍中，正通过白桥。
我忽然想起前年的春游，陈铱、王志天和我，也是像那样有说有笑地走过白桥。
向右面望去，青色、淡蓝色的万物轮廓像是一幅温柔的画卷。我看着太阳下的远方，感受着它的光芒与自由——但只持续了一瞬间，我收回了视线。陈铱因为我的走神而略微有些不快。
我看向他，对上了一个愤怒的眼神。但我看出他在假生气，于是说：
“你刚才讲到哪儿了？”
“我刚才什么也没讲。”
“对不起啦。”我用手指了指视野中长河的尽头，说道，“这么美，你们都不看的吗？”
“有啥好看的。”王志天撇了撇嘴。
陈铱又笑着说：“我们刚才说的是，如果现在是夜晚，你肯定不敢乱指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怕指到月亮哦！”陈铱说着，手在我的耳朵上划拉两下，“你现在肯定还怕被月亮割走耳朵吧！”
声音在白桥上淡去，我快步走到他们前面，说道：“这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，你还在说……”
笑声中，白桥已经被远远甩在了身后，是啊，“只持续了一瞬间”。一瞬间，我就将漫天自由的光芒、长河流淌着的轮廓抛在了脑后。我可以在白桥上随性地驻足，一瞬间，就忘记了刚才正激烈讨论着的话题，然后再迅速地加入另一个，像一个冒牌美食家。我不会去感受，因为我总是那么轻浮地面对眼前春日的光线，因为我还没有失去它，因为我还没有失去眼前的一切。
无意义的思考总是漫布在空气之中，随着呼吸起伏。昨年，我又在想些什么呢？我或许在想：也好。以一个未来者的视角，或许没有什么是圆满的，因为缺憾总在某处伫立着，在永恒流淌的时间里，唯一要做的就是默不作声地给一切蒙尘。
所以我大概不会那么脆弱，不会像眼前柔软的树叶一样，被窝进来的风塑造出不属于自己的形状，同样不会像光线，轻而易举地屈服于云层或黄昏。
所以我在想：也好。
可我在骗自己。
我真的一点也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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